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留美博士:我想回家,但在台灣,我找不到工作

  • 2018-10-31
  • 文/異鄉人的天堂路
  • 圖/Jorn van Maanen

前幾天和媽媽講電話,發現她感冒了,又提到了阿嬤今年高齡九十歲......我總覺得,如果能夠回台灣任教,可以對社會產生較大的影響力。但台灣的現況,卻讓我回不去了。

圖片來源:Jorn van Maanen,CC Licensed

讀博士班時的某一天,跟朋友約了在中國城吃飯。離開的時候,看到街上插滿了中華民國國旗,想起明天是國慶,腦海中映出了離開台灣前的一個星期,教育部的獎學金說明會上的一段發言:

「在 30 年前的台灣,村子裡有孩子要上大學,全村的人就會想辦法湊錢,希望幫助這個孩子完成夢想。在 30 年後的今天,教育部也秉持同樣的精神,縱使在國家經濟不好的時候,還是希望能夠幫助各位完成學業,就像是媽媽一樣,希望幫孩子完成夢想。這筆獎學金沒有返國服務的義務,但是希望各位孩子在逐夢的同時,也不要忘自己的家。」

「商品」般的紐約,販售外人對美國的想像

帶著教育部的留學獎學金,我來到紐約,開始了一段博士班的未知旅程。

紐約是一個理性與感性交織的城市:她是美國金融與時尚的中心,也是一座「商業城」,城市的本身,其實就是個最大的商品,販賣外人對美國的想像。紐約尤其符合亞洲人對於美國的傳統期待:多元、開放、自由、機會。

但是在密西根的經驗告訴我,這不是美國的全貌,這只是美國人呈現給世界看的一個小視窗。只要仔細觀察,你會發現,多元文化不過是在和諧的表象下,大家各自過各自的生活,偶爾嘗試依附主流價值,人們因相同的宗教或文化而聚集在一起;卻也據此區分你我。比如,儘管多數美國人都信仰上帝,但白人去白人的教會、黑人去黑人的教會、亞洲人去亞洲人的教會,彼此毫無交集。

從宗教中我也看見:人把命運的不可知交付給上帝,卻未料比命運更難掌握的,其實是人心。紐約的迷人之處,不在於她的優雅浪漫,或是紙醉金迷,而在於她對人性的真實刻畫。

從留學到就業:一段摸黑競走的旅程

博士班的那幾年,像是一個在黑暗的隧道中前行的過程。路途上,看不到隧道盡頭的光,只能摸黑前進,有時候試圖著捉住些什麼,可能是宗教,可能是來自家鄉的同路人,只希望能夠走得順一點,不要走到岔路,但大多數都會徒勞無功。

漸漸地,我發現:那些沿路上可以依循攀緣的石頭或是繩索,會在某一點消失,大多無法引領你走到終點。原本和你一起走進隧道的夥伴,也會一個一個消失,你發現身邊的人越來少,你所面臨的不只是體力上的勞累,更多的,是與心理的恐懼和未知奮戰。這是一場耐力與毅力的漫夜競走。

好不容易隱約看到隧道口的曙光,又開始得為找工作的問題而煩惱。超過四十個音訊全無的教職申請,還有失敗後的沮喪,有時候會不小心澆熄原有的熱情。 面對全球高教市場的飽和,我常常形容自己是在鋼索上行走的博士,因為一步沒站穩,就會摔得粉身碎骨。

後來我開始了解,其實找工作,不是要告訴別人自己是最閃亮的學術之星,而是展現出自己是最適合而且最有熱情的人選。每個學校要找的都是不一樣的人:研究型大學重視學術發表,而教學型大學看重教學經驗。

由於我一直把目標放在我認為是藍海的教學型大學,在念博士班的期間,我系統性地每個學期都跟學校申請教不同的大學部課程,從基礎中文、通識課的認識語言、選修課語言與文化,一直到人類系必修的美國方言。終於在博士班畢業的前一年,我拿到專任教職,並在一年後取得學位,在紐約的曼哈頓成為助理教授。

任教紐約公立大學:看見底層學生的掙扎與奮鬥

在紐約的公立大學,每個學生的背後,都有一個小人物和大時代奮鬥的故事:有西藏來的學生為了逃離迫害,先逃到印度,再輾轉來到紐約。有福州來的學生,從小和父母分離,一個人寄宿在親戚家長大。有多明尼加來的學生,早上六點下了警衛的夜班之後,直接來學校上課。

作為老師,需要具備高度同理心,理解當學生遲到、缺課或是沒交作業的背後,可能有太多在中產家庭長大的我,所不曾經歷過的挑戰與人生經驗。老師的角色除了傳授知識之外,更重要的是要了解學生,幫助學生探索生涯的各種可能。

這些來自勞動階層以及移民背景的學生,他們得到紐約市政府的補助,才得以有機會上大學。但是他們多半卻看不到高等教育是他們翻轉人生的機會,僅有少數的學生願意將時間與精力投注於學校課業。

多數的學生看不見,也不太懂得探索自己的熱情和興趣所在。多數時候,你只能眼睜睜的看得他們複製其父母在社會底層的人生,卻不能告訴他們,離開學校的保護傘之後,在弱肉強食的美國,因為你有色的皮膚和有口音的英文,你要比別人更努力。

我為什麼不回台灣?

事實上,作為人文社會領域的學者,我總覺得如果能夠回台灣任教,可以對社會產生較大的影響力。相較於在紐約,我的美國經驗,或許能為台灣的學生帶來更多的啟發;研究的議題,也更能夠貼近其文化脈絡。相較於這些,收入的多寡之於我,反而不是學界求職最優先的考量,因此在美國求學時期,回台任教一直是我的第一選項。遺憾的是,在申請教職的過程中,我卻從未得到來自台灣學校的任何回音。

前幾天晚上跟媽媽講電話時,發現媽媽感冒了,又順便提到阿嬤今年高齡九十歲。這幾年在國外唸書,雖然學到很多東西,卻也錯過很多。錯過太多親情,也錯過太多親人需要我們的時候。也許父母對子女思念之情的濃烈,更勝於游子在異鄉求學的寂寞心情。

成長也需要付出代價,甚至有時候追逐成就所付出的代價,大到難以衡量。我後來發現,「美國夢」其實沒有想像中的美,家鄉的月亮也許比我以為的圓滿。朋友常常問我為何選擇留在美國教書──答案其實再簡單不過:如果台灣不再能夠給我們工作機會,我們自然就回不來了。

備註:本文節錄自 2018 年換日線秋季號《異鄉人的天堂路:你不知道的美洲》紙本獨家內容,欲閱讀更多相關投書,了解那些去美國讀書後的學子們「後來怎麼了」,請參考當期季刊。

※本文內容授權自《換日線 Crossing 》,未經授權不得轉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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